木易橼

【台风】未亡人番外二：我的老师明台

 @荷包  这篇送给你啦！你要的甜甜的剥橘子番外！虽然是甜中带刀子。。。

在我们学校里，历史系的明教授即使在别的院系同学眼中都是很出名的老师。据说明教授年轻的时候是上海滩的世家子弟，在法国和香港都读过书，之后一直在香港大学里任教，不久前才回到上海定居，来了我们学校当客座教授。

如今明教授虽然上了年纪，但从他的眉目中我们还是能看得出他年轻时候必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帅哥，而且和其他老师不同，明教授每天来上课还要换不同款式和颜色的衣服，今天是黑色西装三件套配蓝色领带，明天是条纹风衣配领结，后天又是简单的白色衬衫……明教授说这是给我们每天带来新鲜感，其实我看他就是年轻的时候臭美惯了，老了改不了罢了。

不过说实话，第一次见到明教授我还真的认不出他都是快70岁的人了，他解释说是他早年参军常年训练的缘故，他还很得意的告诉我们他很擅长运动，现在还会每周同其他老师打羽毛球呢。我上次还在学校的体育馆看见他了，打的真是好！历史系的其他老师都打不过他。

明教授的课就更有意思了，他虽然是历史系里年纪最大的客座教授，但他要比其他年轻老师还要幽默风趣的多呢，而且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他上课从不会枯燥的复述书本上的东西，而是天南海北什么都说，比如讲到英国历史，他就会一本正经的说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爱德华八世；讲到那个传说中的童贞女王维多利亚……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明教授，这两天我们从辅导员那里听说明教授最近要搬家，于是都自告奋勇要去帮忙，明教授也欣然接受，

“就是这里，”明教授带着我们来到距离学校不太远的小区，“房间里东西太乱啦，虽然我请了搬家公司，但还是要你们帮忙把东西都打个包，不然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对了，你们要喝些什么？咖啡还是果汁之类的？”

明教授住的地方不算大，客厅里的整面墙被改造成了书架，堆满了书，中文、英文、法文甚至还有拉丁文的，都是原版，看得出有些已经很旧了页边都泛着黄。我觉得有趣，便仔细看去，书架旁边的边桌上还有一张相框，里面有一张黑白照片，我看见照片里的那个人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这个人——

“刘丽，怎么啦？欸，明老师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啊？”宋聪文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哇，好帅哦！军装帅哥哎！不过这张照片看起来好老的呀，是老师您的朋友么?”

明教授听见我们这群人的声音走过来，拿起照片抚摸了一下，道“这是我的老师，几年前在香港过世了。”他脸上虽仍是微笑着，嘴角却微微流露出些寂寥来。大家也注意到了，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继续干活去了。

我呐呐的应着，思绪有些乱，那张照片上的人我认得，在我家里也有一张这样的黑白照片，虽然不是同一张。但照片上的人却是一样的身着军装，身姿挺拔，眉目间仿佛映照千万山水，他那张圆圆的脸略略减去了他整个人透出的锐气。那是属于我奶奶的照片，却一直被她放在抽屉的角落里，好像被遗忘了一样，却总是会被儿时的我翻出来，连爸爸也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我也曾拿着照片跑去奶奶面前追问过，她只会慈爱的摸摸我的头问我想吃些什么。

也许是命运吧，让我长久的疑惑今日得以解开，我感觉这张照片背后应该藏着些什么，几十年的岁月应该会有很多的故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听了。

待我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看见明教授自己收拾了两个箱子，他最后将那张黑白照片拿起来又仔细端详着，用手帕擦了擦，却没有放进箱子里只拿在手上。想来这些都是老师最珍贵的东西吧，怕搬家公司的人弄丢了，要亲自带着才安心。我故意落在后面帮老师拿着其中的一个箱子，和老师一起坐上计程车。

“老师，这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军人吧。”我试探着开口问道。

“是我年轻的时候在军校里的老师，他叫王天风，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师。”明教授的语气温和带着怀念的味道，我不禁更好奇了。

“我怎么觉得军校的老师都很凶呀，我哥哥参军回家的时候一直在抱怨，他们的教官如何百般折磨他们呢。”

“是啊，当初他对我可没少折磨，肯定比你哥哥遇到的教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明教授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话说完就陷入了沉默，我坐在旁边实在是尴尬，只得也去看那张照片。细细看去，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要比奶奶的那张要晚一些，从这张上可以看得见他唇边细小的胡渣，整个人的感觉也阴郁了些，笑得有些勉强，不像奶奶的那张年轻的很，完全就是那个时代的热血青年的样子。

我没敢和明教授说我认得照片里的这个人，回了宿舍我去搜了关于王天风的资料，看完之后我却更加疑惑了。王天风原来是国民党军统特务，后来在汪伪政府时期投降了76号，有的说他在1943年被爱国志士杀了，又有的说他侥幸逃脱，但是资料不足，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就再没有下文了。如果王天风是这样一个人，明教授为何会如此爱惜他的照片？奶奶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如果他不是资料里告诉我那样，他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暑假我回了湖南的老家，奶奶年纪虽然大了但身体还很硬朗，看见我回去很高兴，拉着我的手说要给我炖鸡汤喝。我从前身体不好老爱感冒，奶奶就给我炖鸡汤，她总说喝鸡汤可以预防感冒，也许是这鸡汤起了作用，现在的我甚少生病。我的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家和姑姑家现在都在城市里，奶奶一个人不愿意搬来和我们一块儿住，只说她住不惯，他们拗不过她，而且见她身体还好也就不再强求了。

奶奶在院子里用小炉子炖着鸡汤，我回到房间打开抽屉，那张黑白照片果然还在老地方。我拿起照片，犹豫了一会儿，该不该去问呢？奶奶过去一直不愿意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然而，对于王天风这个人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

“奶奶，你知道吗，我上学期去帮我们学校的明教授去搬家了。”我站在门口，手背在背后捏着照片，紧张到手心都快出汗了。

“唔。”奶奶应了一声，尝了尝鸡汤的味道，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抿了抿唇，斟酌着语句“那个，我在明老师的房间里看到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和您抽屉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明老师说照片里那个人是他的老师，叫王天风。”我一口气把话都说了出来，有些担心的望着奶奶，我既怕她什么都不说，又怕她会说些什么叫我吃惊的话来。

奶奶把锅盖盖上，坐在门槛上，我便也坐在旁边给她敲打着后背，盯着她的脸想要看出些什么情绪来，可是奶奶脸上却平静的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我以为她会和以前一样，忽略我的问题，她却忽然开口了“他呀，曾经是村子里的混世魔王，后来还一个人跑去了军校。我呢，那时候才十八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嫁给他为妻……”奶奶一直说一直说，只是偶尔停下来喝两口水，一直说到夕阳西下，说到一锅鸡汤都快被烧干，说到我听的几乎要泪流满面。

“……那天是他的生辰，本不是我每月过去的日子，我提前托人禀了他的长官，特许我进入军校。我那天带了我亲手做的寿面，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我才刚走到训练场，那个时候的训练场哪里像现在都是塑胶的，满地都是土都是灰，我担心这些灰进了面里，还特地把面装进袋子里。远远地，我看见他和另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我猜那个人应该是他的学生，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但是我却能分明看见他露出的笑容温柔的很，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样一张脸或许永远做不出这样的表情呢。他从屋里拿了两个橘子出来，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给他的那个学生，他们在那边聊着，我呢就躲在远处看着，他低头剥开手里的橘子，三两下就剥出里面黄澄澄的橘肉来递给他的学生，他剥的看似随意却认真极了，我和他们虽然隔得远，他剥开的时候我却能闻到那橘子清香的气息。那天我没见到他就回去了，之后也就不再去了。现在想来，他的那个学生是姓明的，应该就是你的那位明教授了。”奶奶终于说完了，她望着我，抬手拂去我脸上的泪水，笑道“傻孩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奶奶，您相信他是叛徒吗？您……您恨他吗？”我迟疑的问道

奶奶依旧是笑着“我不信他那样的人会是叛徒，其中应该有太多我们没法知道的事情吧。要说恨，我怎么能不恨呢，只是他如今的污名怎么说来也有一部分是我一手造成的吧，当年我说了那么些违心的话，骂也骂够了，他不怪我就好了。”话到了最后却听出了些许的苦涩，我不再发问，只默默的喝完了那锅快要烧干的鸡汤。

彼时，明台正在刚搬进不久的明家宅子里，明诚有事出去了，现在整间房子里就只有他一人。茶几上的果盘里摆着两个橘子，他随手拿起一个却也不急着吃，只拿在手上，桌上是他写的回忆录，稿纸上的字迹还未干。等阿诚哥回来，要先让他看看，明台这么想着视线一转落在那张黑白照片上。他剥开手里的橘子，清香的气息充满整个房间，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味道。

END

至此《未亡人》系列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

接下来会专心把《绝境》的大纲写了，我一点也不想坑的。。。